我想让观众误解堂吉诃德

      孟京辉最近又在鼓弄什么?他正和一帮戏剧疯子预谋着第一次将400年前塞万提斯笔下的堂吉诃德和桑丘搬上中国舞台。明天,孟版话剧《堂吉诃德》就会在国家大剧院首演,紧接着,该剧将会南下深圳于9月10日至13日在深圳少年宫连演4天。8月30日晚,记者在北京中戏逸夫剧场看完该剧彩排后专访了孟京辉。

  引诱观众“跑偏”

        晶报:国外名著中比如《坎特伯雷故事集》、《一千零一夜》都是讲一个个的小故事,比较适合改编成话剧,而把《堂吉诃德》这样一个78万字的大部头改编成两三个小时的话剧,相对是很困难的,为什么要挑这么高难度的?

        孟京辉:我最初看这本小说是在大学的时候,当时看了不到一半就搁下了。前几年我又拣起来重读,十几章之后就完全读进去了,还没读完的时候我就决定要把这部小说排成话剧。《堂吉诃德》虽然是400年前写成的小说,但它具有强大的穿越时空的力量,书里面对疯狂与理想主义的解释,对人与人之间关系的解构,都达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,即便是现在的小说家也难以企及。而它的游历冒险的写作结构,它的形式感,我觉得比莎士比亚的戏剧、中国明清的小说还都要高明。

        晶报:原著中桑丘这个人物很理性,他和疯狂的堂吉诃德一路其实都在抬杠、较劲,但看了彩排后觉得刘晓晔演的桑丘似乎太圆滑了。

        孟京辉:我觉得这并不重要,比起堂吉诃德和桑丘的一路“打架”,我更看重的是他们两个人情感上的成长。其实我们在排练的时候,也发掘出堂吉诃德性格上的很多方面,好玩的、可爱的,有时候他还装疯卖傻、抖小机灵,但我觉得在短短的两个半小时里,我们顾不了那么多,因此绝不能让堂吉诃德太丰富,太多元。桑丘也一样,有人也跟我说刘晓晔演的太游刃有余了,但我更看重他身上那种跟桑丘相似的沉着的气质。

  晶报:既然你不想表现堂吉诃德的丰富,那最想突出的是什么?

        孟京辉:我最想让观众误解堂吉诃德(笑)。比如看到他种种疯狂的举动,可能有些观众就会认为这人怎么这样啊,这么傻啊,然后哈哈就笑。这其实是我一路是在引诱观众“跑偏”,引诱大家去误解他,但到了最后,观众会恍然大悟,会为自己刚才的误解和笑而对堂吉诃德有一丝的内疚。这个内疚不是来自简单的情感上的误解,而是觉得其实我离他老先生挺远的,我并不理解他。

  晶报:那剧中堂吉诃德的三大段独白,是不是你让观众内疚的三次提醒?

        孟京辉:对。第一段独白是堂吉诃德对他心目中黄金时代的认识;第二段是他的内心追求以及他对骑士精神的理解;第三段是他在最后弥留之际对人生的反思,也可以把这段看作是他经历人生种种挫折后,与小说作者塞万提斯的一个心灵对话。我在这段的处理方法上,采用了一种布莱希特式的陌生感。

  视觉将引导舞台创作

        晶报:黄金时代那段独白让我特别感动,也让我听出了有一些时代变换、人心不古的意思。我们看的是400年前发生在西班牙的故事,但一定会自然地往自己身上、身边去找现实的投射,你在这方面有没有特别的刻意?

        孟京辉:没有。我会在《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的意外死亡》、《两只狗的生活意见》里踏踏实实地投射,认认真真地嘲讽,而不会在《堂吉诃德》里为表现现实意义下功夫。我觉得现实意义是在心里的,不是说出来的,这里面的味道你品出来了,而一些人没品出来,没关系,可能是他一时感冒了,也可能是他暂时味觉不灵了。

        晶报:你的作品一直都很注意音乐、舞美、视觉效果,而这次显然又上了一层楼。

        孟京辉:这次的音乐都是我们从西班牙的拉·曼却地区、加泰罗尼亚地区、安达卢西亚地区找来的当地的民歌,然后由吉他手阿兰现场用一把吉他弹出来,挺有西班牙风情的。在视觉效果上,我们分为舞台视觉和多媒体的影像视觉,影像视觉是王之纲做的,他除了用多媒体技术串联剧情,还加入了自己对堂吉诃德的情感。

        晶报:有人把视觉效果和新技术的运用都归为形式感的表现,但我们知道戏剧除了形式感还应有内涵,虽然你一路以来都是以追求形式感为自己的风格,但会不会怕别人说这次孟京辉只剩下形式感而没有了内涵?

        孟京辉:我就希望他们这么说(笑)。你说的特对,我一路以来就特别追求形式感,追求不同形式的创作方法。当然,我也有追求内涵的戏,不过这次排《堂吉诃德》不同,因为这部戏不用表现本身就已经充满了内涵和意义,因此表现形式感就格外重要了。

  晶报:对这次合作的演员有什么评价?

        孟京辉:都挺好的。杨婷和韩青都是和我合作超过二十年的“老战士”了,可以说我们已经成为了一体,郭涛和刘晓晔的配合也不错。因为彩排主要是做灯光、音响、舞美的调整,到国家大剧院和深圳公演时演员们的状态就会完全不一样了。

  想只被贴上先锋的标签

        晶报:相比起电影、电视,话剧的传播力太有限了,电影会在同一时间在成百上千个城市上演,而同一时间看一场话剧的观众只能有几百个人。

        孟京辉:所以说话剧珍贵,看电影多没劲啊(笑)。我觉得去现场看好的戏剧是人生的一个珍品,因为它是独一无二的,所以这段记忆可以永久珍藏。我原来也想过把自己排过的戏都录成碟,后来一想,人都会死的,你难道还想让自己不朽吗?算了吧(笑)。

  晶报:将来名著改编会是你在原创之外的又一个主要方面吗?

        孟京辉:我想会的,因为通过这次让我们找到了一些改编名著的方法。国外的比如布莱希特的东西、莱辛的东西,中国的比如《世说新语》、《三言二拍》,我们都想尝试一下。

  晶报:一直以来,人们都把你定位为先锋导演,今后对名著的侧重,是不是意味着你的一种回归?

        孟京辉:真正好的戏剧和导演都是不需要被贴上任何标签的。我觉得我这些年来我作品里的内容、想表达和达到的东西,其实都要比大众给我的标签丰富得多。我可以很自豪地说,我做过的戏里,有我和这个时代的勾连,有我内心深处的情感的表达,这些东西在中国戏剧界都是很独特的。我发现有的人做出来独特,还会有点犹豫不决,我没有,我就是大胆地张扬自己的这种独特,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一种新时代的精神。

  晶报:对别人的定位与评价,你似乎不太以为然。

        孟京辉:一个人在奔跑的时候,是照顾不到在旁边坐着聊闲天的人。所以我就先跑起来了,你要是能跟上就跟上,跟不上你在一边欣赏我的速度也挺好的(笑)。

  晶报:那你不担心会跑出人们的视野吗?

        孟京辉:怎么会呢,到处都是人啊。我恰恰这几年非但没有跑出人们的视野,反倒是跑进了人们的视野,因为有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我的戏。

 


        带着玩心,给《堂吉诃德》做减法

        对《堂吉诃德》,孟京辉一直都在做“减法”。78万字的原著被他和编剧康赫改成了17万字的剧本,之后又被压缩到了5万字。排练时间长达3小时45分钟,而在该剧公演前的最后一次彩排上,孟京辉又忍痛将时间删减成2小时20分钟。

        孟京辉告诉记者,“为了不让观众因为丧失耐心而无法欣赏整个演出,我删减了一些情节。其实我们一直都在修改,就算到正式演出的最后一分钟,我们还会不断修改。”而记者看到,这部第一次被搬上中国戏剧舞台上的《堂吉诃德》,非但不冗长枯燥,而且充满了奇思妙想,极具视觉冲击力。

        虽然是“浓缩版”,但孟版《堂吉诃德》的剧情还是最大可能地忠实了塞万提斯的小说原著,而由郭涛和刘晓晔分别扮演的堂吉诃德和桑丘,也凭借各自塑造的“形销骨立”、“粗鄙纯良”而再现了这两个深入人心的艺术形象。其中,尤其以郭涛表演的堂吉诃德式的疯癫和执着,更令人难忘,他的三大段洋洋洒洒的独白也尽显其深厚的话剧功力。

        除了两位主演外,《堂吉诃德》的其他演员也尽显孟京辉戏剧群戏出彩的特点,在孟京辉“面对堂吉诃德,我们也可以胡来一下”的“蛊惑”下,参加这部戏剧演出的演员插科打诨、嬉笑怒骂,无论充满西班牙风情却又极为搞笑的“男版弗拉明戈”,还是中西合璧、西班牙版《白蛇传》傀儡戏,还是满嘴东北话、上海话的“西班牙农妇”,都令人捧腹不禁。孟京辉称自己和所有演职人员都是带着一颗玩心参与《堂吉诃德》的排演,他说,“其实堂吉诃德不是一个人,而是由我们大伙共同创作出的一座塑像。”

 


来源:购票通 阅读量:2974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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